摘要:儿童们如果总有机会阅读莫波格这样的文学和小说,那么等到长大,不用课堂教授,也会清楚,最好读什么书,什么故事会给自己的生命以明亮、诗情、良知,呼出的气息只给世界干净,闪动的目光只给世界信心,说出的语言只给世界安慰。
梅子涵:阅读好书,能让孩子清楚什么样的故事会给生命以明亮
我在巴黎住的公寓对面,有个匹诺曹餐厅。它是我们异常熟悉的意大利童话里的小木偶的名字,小木偶的爸爸就是那个把他雕刻出来的老木匠。他的名字现在是一个巴黎餐厅的名字,写在门面上,看着就觉得好玩,而且还有一种“因为童话”的感动和信心,童话、文学,都是有征服力的。
坐在窗边的桌前看着这个木偶的名字,我正想做一件什么事呢?我正准备来说说英国作家麦克·莫波格的小说。那么,我写下上面这一段话又是什么意思呢?我的意思是,文学的国界只是在于它们的文字,意大利文或者英文,但是它框不住喜欢它们的人,法国人可以喜欢意大利童话,中国人也会喜欢英国小说,只要喜欢了,那么他即使在法国,也很愿意来说说英国小说给他的打动。
昨天,我坐在公园里,又一次阅读莫波格的《逃离香格里拉》时,对面的木条长椅上一位年纪很大的老奶奶也在读一本书,我当时想,她现在读的是法国小说呢,还是英国或者意大利小说?巴黎公园的长椅上,总有人在阅读,每当这时,我还会想到另外一个问题:他们一定是从小就培养了阅读的习惯吧?我的确是一个会想来想去的人,这件事想到那件事,这个问题想到那个哲学。
我忘记了,我读的莫波格的第一本小说是不是《战马》,但是的确是阅读了《战马》以后我才念念不忘麦克·莫波格这个名字。一个写得出非常好的文学的人,他的名字就会成为一个很好很重要的名字,记得住一个写出好文学的作家的名字,这几乎也是我小时候就已经有的能力,这个能力“阅读的儿童”都应该有。
《逃离香格里拉》是一个什么故事呢?一个父亲找到了多年不见的儿子,儿子冷淡,可是孙女对他有天生的亲近,儿子把他送进养老院,孙女把他“救出来”。这是故事的大概。
《柑橘与柠檬啊》也是莫波格最重要的小说,它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呢?一个受伤的英国士兵在还剩下的最后一夜想起许多事情、许多人物,想起他的哥哥查理,这是谁的最后一夜呢?是他的哥哥查理的最后一夜,凌晨六点查理就将被枪决,而要枪决他的,正是他为之冲锋的英国军队。你说这是怎样的荒谬事?这个士兵叫小托。那一夜的时间是1916年6月25日凌晨前。
还有那个《战马》,一匹栗红色的农耕小马,被拉上战场,历经风雨和弹雨,而弹雨如同风雨,终于可怜逃脱,和小主人重逢,但是小主人已经认不出满是泥水和血水的它。
如同所有的文学都可以用几句话讲完它的故事,但是所有杰作的文学因为是一个了不起的文学家以他的才华和思想、方式、语句写出来的,所以阅读的时候,你就是搭上了一艘这样的船:它始终都好像平稳,让你天高云淡,但是你心里又总起伏,会浪峰,也会谷底,会美妙地欣喜起来,又会幽幽哀哀伤愁和痛惜;会赞美地欢呼诗意、英雄,也禁不住想痛斥荒唐、罪恶。当这艘船抵达终点码头时,你不舍得下去,不愿合上最后一页,即使想下去,也可能找不到甲板和舷梯,从此,这艘船便是你的“大海”记忆,“大江”记忆,你的内心之流也就不至于很小气、很俗气,生命的高级感觉便是这么经由渐渐练习而终于诞生的。
我们对一个高级的文学家、小说家的浪漫敬佩也是这样而来,我因为也是一个不低级的文学家,所以我更懂得敬佩莫波格!因为他的每一本我已经读过的小说,都是一艘我所说的那样的船,它们行驶得真是优美,留在海面江面的船尾的每一道划波,都令人想追逐着不让它消平,可以优美永恒。
我读莫波格的小说的时候,总是问自己:他怎么能写得这么好!我如果可以活出另外一个文学的生命,那么我能够争取得到吗?我很想争取得到。虽然我在中国,并不指望得到一个“童书桂冠作家”的称号,但是我想为中国的儿童留下一顶真正的桂冠作品。这样,我也算是在文学里活过了,所谓的文学的光荣就是指这个。
巴黎的夏天不热。经常是刚刚下着雨,现在已经日照晴空。下着雨时淅沥的水点干干净净,日照晴空,往上看,往下看,往远看,都透明。对面的小木偶名字,刚才还被淋着,现在已经干透。文学家真是很像小木偶的爸爸,能雕刻出人物和故事,文学家里杰出的,那只要雕刻,就很容易难朽,很可能不朽,而那些雕出来便朽,可以直接扔入垃圾堆的,最好自己心里清楚,不要站到文学人行道上来。
儿童们如果总有机会阅读莫波格这样的文学和小说,那么等到长大,不用课堂教授,也会清楚,最好读什么书,什么故事会给自己的生命以明亮、诗情、良知,呼出的气息只给世界干净,闪动的目光只给世界信心,说出的语言只给世界安慰。莫波格们的文学是帮助生命和世界的。 |